“先行判决+临时禁令”模式首案 被告缘何罚款100万
杭州中院创新性适用“先行判决+临时禁令”救济模式，对（2018）浙01民初3728号案进行处理。近日，后续判决结果出来了，法院判令被告仙峰公司承担1000万元损害赔偿，100余万元律师费用。同时，因仙峰公司拒不履行临时禁令，对其处罚款100万元。
浙江盛和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盛和公司）系涉案网页游戏《蓝月传奇》的著作权人，上海恺英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恺英公司）系《蓝月传奇》独家授权的发行运营公司，亦享有《蓝月传奇》的著作权许可。
盛和公司与恺英公司认为苏州仙峰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仙峰公司）运营的手机游戏《烈焰武尊》在整体上复制了《蓝月传奇》的基本表达，侵犯了其著作权，故共同起诉请求判令仙峰公司立即停止复制、发行及通过信息网络传播等方式向公众提供、宣传、运营《烈焰武尊》并在仙峰公司的官网首页刊登声明以消除不良影响，同时赔偿盛和公 司和恺英公司经济损失及合理支出共计3065万元。
法院经审理认为，涉案角色扮演类电子游戏不仅在连续动态画面上构成独创性表达，其情节具体到一定程度并可体现出创作者富有个性的安排时，同样可以构成独创性表达。由于角色扮演类电子游戏不是著作权法规定的法定作品类型之一，在法律适用上应当采用法律漏洞填补方法。角色扮演类电子游戏在独创性表达上与类电作品相近，从著作权法激励创作的立法目的出发，并考虑到为该类游戏进行保护并不会为公众增加额外负担的情况下，可以类推适用类电作品的规则处理角色扮演类电子游戏侵权纠纷。因《烈焰武尊》包含了大量与《蓝月传奇》相同或近似的具体情节，且其部分游戏界面与《蓝月传奇》的游戏界面在外观上基本一致，故认定仙峰公司的侵权行为成立。
考虑到案件赔偿部分的审理仍需较长时间，为及时为权利人提供救济，法院作出先行判决：仙峰公司立即停止复制或通过信息网络传播《烈焰武尊》手机游戏。同时，考虑到一审判决暂未生效，不具有强制执行力，为及时提供救济，法院还根据盛和公司与恺英公司的申请作出诉中行为保全裁定，责令仙峰公司立即停止侵权行为。
一审先行判决宣判后，仙峰公司不服，提起上诉。经审理，二审法院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本案的审理可以分为定性与定量两个部分。定性，即认定侵权是否成立，包括原告游戏能否获利著作权法保护，被告游戏与原告游戏是否近似等问题。定量，则是指如果侵权成立，被告需要承担多少损害赔偿责任。
两个问题均很复杂，涉及法律漏洞的填补、经济学的计算等多方面问题。2019年4月26日宣判的先行判决针对的是定性的部分，仅对该部分的判决书字数已超5万字。该先行判决认定侵权成立，判令仙峰公司立即停止侵权。仙峰公司不服提起上诉，后经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审理驳回其上诉，维持原判，故该先行判决现已生效。
解决定性问题后，杭州中院继续对本案定量部分进行审理，发出了十数道调查令调取侵权游戏的流水数据，并作出书证提交命令，裁定责令被告自行提供流水等收入数据。仙峰公司自行提交的数据显示，在法院认定的侵权期间内，其运营《烈焰武尊》游戏的总流水金额达9300余万元，扣除渠道分成及税之后的收入金额达4700余万元。以该金额为初步依据，经综合考虑仙峰公司开发运营《烈焰武尊》游戏所支出的授权成本、推广成本、人工成本、维护成本等，结合源自《蓝月传奇》的独创性表达在《烈焰武尊》游戏中所占比例及其对仙峰公司利润的贡献率等因素，杭州中院综合确定了1000万元的判赔金额。
同时，考虑到本案举证证明待证事实、进行比对以及法律适用的难度，恺英公司、盛和公司所委托律师的工作，对其所主张100万元律师费用，以及其他合理开支予以支持。
2019年4月26日先行判决的同时，杭州中院还作出了诉中临时禁令，责令仙峰公司立即停止自行或授权其他主体复制、通过信息网络传播《烈焰武尊》手机游戏。但收悉上述裁定后，仙峰公司并未立即停止相应行为。根据其自述，仙峰公司在2019年6月21日前一直在持续运营带有涉案侵权内容的《烈焰武尊》游戏。此举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的规定，应予以制裁。据此，杭州中院作出罚款决定，对仙峰公司罚款100万元。有力彰显了司法权威。
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44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19年6月，我国网络游戏用户规模达4.94亿。另据易观数据统计，我国网络游戏市场的规模于2018年已达2310亿元。网络游戏市场是巨大的新兴市场，是发展数字经济的重要阵地。但我国立法尚未明确将网络游戏纳入保护，巨大的利益驱动下，网络游戏抄袭、换皮现象频发。如何适用现有法律，保护网络游戏，规范行业有序发展，担子落在司法身上。
本案一审先行判决以5万余字的篇幅，对网络游戏能否获得著作权法保护、具体的保护路径选择、游戏侵权比对的方法、游戏侵权救济模式等问题进行了详细阐述。基于游戏侵权救济的迫切性，创造性地适用“先行判决+临时禁令”模式为权利人提供救济。本案裁判明确了适用著作权法保护网络游戏需把握保护“独创性表达”这一核心原则，填补了网络游戏著作权法保护的一些理论空白，提出了科学合理的实务操作路径，为今后其他司法案件的裁判、理论界的研究、游戏开发者与从业者如何有效保护自身游戏并避免侵权提供了非常有价值的参考。
诉讼救济具有滞后性，在人案矛盾突出的今天尤其如此。“先行判决+临时禁令”救济模式可以有效改善这一状况。正如本案，对属于定性问题的侵权认定部分进行审理之后，对停止侵权的诉讼请求作出先行判决，同时搭配临时禁令措施；而对属于定量问题的损害赔偿部分则留待后续继续审理。
属实体处理的先行判决与属程序措施的临时禁令之间存在良好互补性，组合之后可以带来如下益处：
1）救济及时性。先行判决审判效率更高，可以更快地将停止侵权判决送达双方。同时考虑到此时一审判决尚未生效，不具有强制执行力，故搭配诉中临时禁令，产生及时制止侵权的效果。
2）裁判公平性。相比于仅通过听证，甚至不经听证便作出的禁令，在案件定性事实已经查明、足以作出先行判决的基础上，下达的禁令显然更有可能符合案件终审结果，关于禁令的裁判的科学性与公平性得到更好保障，可以避免误伤被告的合法利益。
3）尽早定纷止争。一审的先行判决意味着就该部分的二审判决也可提前，被告可以更快获得司法对其行为定性的终审意见，从而及时确定是否需要调整经营方向。在就定性部分的判决生效后，原被告双方在调解走向上也将更加明确，因而更容易达成和解。这不仅有利于案件尽早定纷止争，也有利于节省司法资源。
来源：杭州中院
“知产前沿”编辑：lemon
基本案情
浙江盛和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盛和公司）系涉案网页游戏《蓝月传奇》的著作权人，上海恺英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恺英公司）系《蓝月传奇》独家授权的发行运营公司，亦享有《蓝月传奇》的著作权许可。
盛和公司与恺英公司认为苏州仙峰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仙峰公司）运营的手机游戏《烈焰武尊》在整体上复制了《蓝月传奇》的基本表达，侵犯了其著作权，故共同起诉请求判令仙峰公司立即停止复制、发行及通过信息网络传播等方式向公众提供、宣传、运营《烈焰武尊》并在仙峰公司的官网首页刊登声明以消除不良影响，同时赔偿盛和公 司和恺英公司经济损失及合理支出共计3065万元。
先行判决
法院经审理认为，涉案角色扮演类电子游戏不仅在连续动态画面上构成独创性表达，其情节具体到一定程度并可体现出创作者富有个性的安排时，同样可以构成独创性表达。由于角色扮演类电子游戏不是著作权法规定的法定作品类型之一，在法律适用上应当采用法律漏洞填补方法。角色扮演类电子游戏在独创性表达上与类电作品相近，从著作权法激励创作的立法目的出发，并考虑到为该类游戏进行保护并不会为公众增加额外负担的情况下，可以类推适用类电作品的规则处理角色扮演类电子游戏侵权纠纷。因《烈焰武尊》包含了大量与《蓝月传奇》相同或近似的具体情节，且其部分游戏界面与《蓝月传奇》的游戏界面在外观上基本一致，故认定仙峰公司的侵权行为成立。
考虑到案件赔偿部分的审理仍需较长时间，为及时为权利人提供救济，法院作出先行判决：仙峰公司立即停止复制或通过信息网络传播《烈焰武尊》手机游戏。同时，考虑到一审判决暂未生效，不具有强制执行力，为及时提供救济，法院还根据盛和公司与恺英公司的申请作出诉中行为保全裁定，责令仙峰公司立即停止侵权行为。
一审先行判决宣判后，仙峰公司不服，提起上诉。经审理，二审法院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审理分析
本案的审理可以分为定性与定量两个部分。定性，即认定侵权是否成立，包括原告游戏能否获利著作权法保护，被告游戏与原告游戏是否近似等问题。定量，则是指如果侵权成立，被告需要承担多少损害赔偿责任。
两个问题均很复杂，涉及法律漏洞的填补、经济学的计算等多方面问题。2019年4月26日宣判的先行判决针对的是定性的部分，仅对该部分的判决书字数已超5万字。该先行判决认定侵权成立，判令仙峰公司立即停止侵权。仙峰公司不服提起上诉，后经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审理驳回其上诉，维持原判，故该先行判决现已生效。
解决定性问题后，杭州中院继续对本案定量部分进行审理，发出了十数道调查令调取侵权游戏的流水数据，并作出书证提交命令，裁定责令被告自行提供流水等收入数据。仙峰公司自行提交的数据显示，在法院认定的侵权期间内，其运营《烈焰武尊》游戏的总流水金额达9300余万元，扣除渠道分成及税之后的收入金额达4700余万元。以该金额为初步依据，经综合考虑仙峰公司开发运营《烈焰武尊》游戏所支出的授权成本、推广成本、人工成本、维护成本等，结合源自《蓝月传奇》的独创性表达在《烈焰武尊》游戏中所占比例及其对仙峰公司利润的贡献率等因素，杭州中院综合确定了1000万元的判赔金额。
同时，考虑到本案举证证明待证事实、进行比对以及法律适用的难度，恺英公司、盛和公司所委托律师的工作，对其所主张100万元律师费用，以及其他合理开支予以支持。
2019年4月26日先行判决的同时，杭州中院还作出了诉中临时禁令，责令仙峰公司立即停止自行或授权其他主体复制、通过信息网络传播《烈焰武尊》手机游戏。但收悉上述裁定后，仙峰公司并未立即停止相应行为。根据其自述，仙峰公司在2019年6月21日前一直在持续运营带有涉案侵权内容的《烈焰武尊》游戏。此举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的规定，应予以制裁。据此，杭州中院作出罚款决定，对仙峰公司罚款100万元。有力彰显了司法权威。
典型意义
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44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19年6月，我国网络游戏用户规模达4.94亿。另据易观数据统计，我国网络游戏市场的规模于2018年已达2310亿元。网络游戏市场是巨大的新兴市场，是发展数字经济的重要阵地。但我国立法尚未明确将网络游戏纳入保护，巨大的利益驱动下，网络游戏抄袭、换皮现象频发。如何适用现有法律，保护网络游戏，规范行业有序发展，担子落在司法身上。
本案一审先行判决以5万余字的篇幅，对网络游戏能否获得著作权法保护、具体的保护路径选择、游戏侵权比对的方法、游戏侵权救济模式等问题进行了详细阐述。基于游戏侵权救济的迫切性，创造性地适用“先行判决+临时禁令”模式为权利人提供救济。本案裁判明确了适用著作权法保护网络游戏需把握保护“独创性表达”这一核心原则，填补了网络游戏著作权法保护的一些理论空白，提出了科学合理的实务操作路径，为今后其他司法案件的裁判、理论界的研究、游戏开发者与从业者如何有效保护自身游戏并避免侵权提供了非常有价值的参考。
法官寄语
诉讼救济具有滞后性，在人案矛盾突出的今天尤其如此。“先行判决+临时禁令”救济模式可以有效改善这一状况。正如本案，对属于定性问题的侵权认定部分进行审理之后，对停止侵权的诉讼请求作出先行判决，同时搭配临时禁令措施；而对属于定量问题的损害赔偿部分则留待后续继续审理。
属实体处理的先行判决与属程序措施的临时禁令之间存在良好互补性，组合之后可以带来如下益处：
1）救济及时性。先行判决审判效率更高，可以更快地将停止侵权判决送达双方。同时考虑到此时一审判决尚未生效，不具有强制执行力，故搭配诉中临时禁令，产生及时制止侵权的效果。
2）裁判公平性。相比于仅通过听证，甚至不经听证便作出的禁令，在案件定性事实已经查明、足以作出先行判决的基础上，下达的禁令显然更有可能符合案件终审结果，关于禁令的裁判的科学性与公平性得到更好保障，可以避免误伤被告的合法利益。
3）尽早定纷止争。一审的先行判决意味着就该部分的二审判决也可提前，被告可以更快获得司法对其行为定性的终审意见，从而及时确定是否需要调整经营方向。在就定性部分的判决生效后，原被告双方在调解走向上也将更加明确，因而更容易达成和解。这不仅有利于案件尽早定纷止争，也有利于节省司法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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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杭州中院
“知产前沿”编辑：lemon
